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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掃蕩桌上的籤紙，慢了一步的藏原和清瀨只得就著剩下的兩張挑選。藏原取了離自己比較近的一張，不緩不急地把折疊著的籤紙攤平，看著上面一彎清秀的數字，卻與他身旁的清瀨手上的號碼不謀而合。
「啊。」
不明所以的單音從喉嚨竄了出來，卻被阿雪和King的驚呼掩蓋了過去。
「哇啊啊啊啊──」
「我怎麼真的抽到你！！」
「唉，所以說了千萬別嘴硬。」
無視了眼前的鬧劇正在展開，藏原把手藏到了矮桌下方，將攢緊在掌心的籤再次攤開。
阿拉伯數字2的弧度那麼溫婉，轉折的角度不過分銳利，卻也不拖泥帶水，他仿彿是個學齡兒童，為了認字為了牢記而再三凝望紙上的筆跡，還不忘在心底默念數次，與其說是確認更隱約像是一種虔誠。
他太過專注，以至清瀨把手掌落在他的頭頂時突如其來的接觸讓他吃了一驚，但揉亂他髮絲的力道，與又是將他當作孩子看的恰如其分的戲謔卻是令他感到熟悉的。
又把我當作孩子耍了，藏原不禁這麼想著。
認真說起來他並不討厭清瀨這麼對他，倒不如說是他到頭來總會由著清瀨。但這等模式的寵溺之下，藏原的心裡總免不了有種自己很不可靠的認知油然而生，而他不很喜歡這樣。
他微微簇起眉頭，一方視野裡盡是自己淩亂的瀏海，他甚至看不清楚近在咫尺的清瀨，只聞其人尾音朗朗地說道：阿走，請多指教啦。
是，他聽見自己輕聲允諾。
興許是他會錯了意，但隱約之中他好似看見清瀨一彎嘴角那不加掩飾的喜不自勝的笑意，藏原頓時怎麼也生不起氣來。
*
隔沒幾天後的午後，藏原提早放課返回青竹時，在門口碰到了正蹲著給尼拉繫拉繩的清瀨。
他穿著一件墨色厚重的外套，被豐厚羽絨包裹的背影看上去全無一絲防備，藏原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著，若是這時候上前去嚇他應該能成功的吧？但他說到底並非這種促狹的性格，只是踏著老實的步伐逐漸靠近，腳步聲引來了清瀨的回眸。
「噢、阿走，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他快速掃過清瀨的裝束，沒漏看他掛在肘間的單肩購物袋，「灰二哥要去商店街嗎？」
「嗯，衛生紙快用完了，醬油還有其他一些調味品也想趁機一次補齊......啊洗衣粉是不是也順便買起來比較好呢......」
「我也一塊去吧。」
清瀨費了好一番功夫，終於克服了尼拉的躁動而把牽繩給繫好，而藏原幾乎是反射性就吐出了這句話。
只見蹲在地上仰望自己的清瀨的眼睛裡，有什麼令他樂以見得的東西正在凝聚成型，那裡面摻有詫異，驚訝，喜悅，更多的是令藏原也無法付諸於言語的，他一時之間沒有其他答案，只得暗自在心裡納悶：我剛剛說的是很奇怪的話嗎？
「灰二哥？」
「噢，阿走想幫忙呀。」清瀨低下頭，手邊故弄玄虛地去揉了尼拉一把。說也奇怪，那模樣在藏原看起來，與被戳破了謊言而破綻百出的孩童並無兩樣。
「不過不去跑跑嗎，平常這時候──」依照阿走的作息，提早放課的時候都會去跑個幾圈的，清瀨這麼想。
「我放個東西而已，很快，你等我。」
藏原倒是乾脆地出奇，語氣裡有決絕的顯而易見的堅持。
對於語氣這件事情他本人倒是毫無知覺，他只覺得他想去，必須傳達給灰二哥知道──跑步的話，晚點再跑也不算太遲。
「嗯，等著呢。」清瀨笑了起來。
是答應的意思了。於是他聞聲踢開了鞋子，比沒有回家作業的孩子還要雀躍百倍，連跑帶跳的腳步都那麼迅勐，青竹孱弱欲裂的木質地板因此发出了咿呀的噪響。
嗯，等著呢，他說等著呢，藏原心裡有什麼東西正源源不絕地湧了出來，輕飄飄卻沈甸甸的。清瀨的應諾從他的背後渡著冷風自門口流淌了進來，那上揚的尾音聽起來仿彿在笑。
藏原也淺淺地笑了出來。
*
才剛拐過一個街口，藏原就為自己沒順手帶條圍巾出門而感到有些後悔。
青竹莊到商店街沿路都是住宅區的配置，一幢又一幢的屋房櫛次鱗比，將世田谷區的一角劃分成一個經緯分明的巨大的棋盤。
在寒風凜冽的日子裡就更明顯了，並不寬敞的街道為之製造出窄窄的風廊，讓乘風而去的行人都得收穫滿懷的刺骨。
藏原把拉鍊拉至最高，把半張臉都縮進了外套的掩護之中，但儘管如此雙頰還是凍地发疼，他不停呵氣，但呼出體腔的一絲溫暖遇上歲末冷峻的氣溫也得瞬間妥協成一片徒勞。
「阿走很怕冷呢。」
「嗯。灰二哥呢？」
「我啊，」清瀨拉扯牽繩的樣子看起來很愉快，「不是我在吹牛，我的體溫向來都偏高噢。」
真的嗎，可你的手都凍紅了，盯著清瀨裸露在袖口外的一截細白的手，藏原只是淺淺地應了聲，突然那麼希望他的視線也能有點溫度。
藏原仍舊無法成功分辨清瀨的話語裡有幾分可信，又有幾分是謊言。就算不去細看，他也得以看見清瀨的鼻息在接觸到冷冽的空氣後迅速就凝結成一縷白霧，正如他的視野所及全是自己呼出的一渺蒼茫。
要不我來牽尼拉吧，這樣灰二哥就能把手收進口袋取取暖什麼的......
「──阿走、想牽嗎？」
「咦？！」
牽牽牽牽什麼！手嗎？
藏原吃了一驚，擡眼看見清瀨對他晃了晃手中的拉繩才發現是自己會錯了意。他一臉窘迫，凍紅的臉又紅了幾分，卻又為清瀨並未看穿而暗自慶幸。
「看你一直盯著看，想你是不是想牽牽尼拉，」
清瀨歪著頭看他，「可以唷，尼拉也很喜歡阿走，會聽話的。」
尼拉睜著圓溜又烏黑的眼睛瞅著藏原，正精神抖擻地甩著毛茸茸的尾巴，一下又一下，結實地拍打在他的小腿脛骨。
「瞧，他這是在撒嬌呢。」
清瀨笑地更歡了，一把便拉過藏原的手，把拉繩在手腕處繞了兩圈後才把握環的部分交給他，「這樣能更好掌握尼拉跑動的方向，遛了四年的心得，這下傳授給你了。」
藏原有些發怔，分不清楚掌心傳來的酥麻是天氣、還是清瀨帶給他的。
他只清楚手中握環的手感粗糙，還伴隨著尼拉的蠢動，好不容易定睛一看，才发現皮革竟都磨耗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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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兩三年的連載搬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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