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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走這邊:0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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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的酥麻一直沒有退去。

藏原為此耿耿於懷,不免有些恍惚,以至於後來陪同清瀨採買的過程裡他也僅只是发揮了與往常無異的作用,無非就是幫忙分擔了一些重物,倒是因為他走神頻繁,連相熟攤販的寒暄都險些應付不過來,還是清瀨替他擺平了。

 

「我們家阿走太怕冷,今天凍一個不會說話了。」

似乎就連從自家父母口中他都鮮少聽見這樣的稱呼:我們家的,但清瀨卻輕而易舉就說出口了,用的是儼然在說今天天氣真好啊的再平凡不過的語氣。

咚咚,他的心跳轟隆巨響,一下又一下紮實地敲響在心尖。

 

原來我喜歡他這樣啊。

他剎那間有點懂了,但他又不禁出神去揣測,如果換作是城次或城太,他的語氣是否也能如此自然?我們家的城──

藏原發現自己本能地牴觸,不願意再想像下去。

 

幸虧商店街的大家都很善良,對他們也都熟悉,因此也都了解他的寡言並非出自於傲慢,而清瀨似乎也只把他今日顯得特別笨拙的原因歸咎給凜寒的天候。

藏原提著滿手的日用品走在清瀨身旁,心想:這樣也好,這樣就好。

 

*

 

清瀨也發現今天的練習裡藏原一直不很專注。

 

他們在作最後配速的練習,今天的訓練目標是把秒數訂在一公里三分半鐘的門檻。與資格賽時肉眼可估量的距離相比,驛傳就連最短的賽區都有動輒二十公里的里程,且不似一般田徑比賽會與競爭隊伍並肩而馳,時常會是自己在公路上孤軍奮戰的情況。歸咎於這些原因,了解自己的速度以及如何調整才更顯必要,畢竟那樣的賽事之下,敵人並不只是超越隔壁賽道的選手,更是鐵錚錚的秒數。

清瀨訂出的步調對大部分的成員們來說算不上太困難,吃力歸吃力,咬著牙也總能撐過去,成績屬前段班的姆薩和雙胞胎甚至已經可以跑進更短的秒數區間,但之於王子便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於是清瀨押隊跑在王子身旁,一邊適時地給予建議。

事態本該是如此的,但他卻也不住分神去關注藏原。

「預賽時也說過的,起程時王子你就先跟著集團跑,一邊觀察賽況,跟在集團後方也能替你削弱一點風阻──」

 

「灰二哥,」

「嗯?」

王子在訓練時從未打斷過清瀨,通常只是碎語一些無傷大雅的抱怨,他從不以為意,而此刻前者只是睜著漂亮的眼睛盯著他看,因此他也只是靜靜等待對方開口。

忽然之間他發覺,王子怎麼進步得這樣多了?他的跑姿已經不再崩潰,直挺挺的身板與富有韻律的步伐簡直就像個貨真價實的田徑選手。他還能在奔跑的過程與他對話,這是他從前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這一點,灰二哥剛才已經提醒過了。」

 

「......這樣啊。」

「是。如果加上晨跑時說的那次,這是第三次了。」

「噢、抱歉呢。」

「為什麼要道歉,」王子用手拭掉額間的汗水,一縷瀏海卻脫離了髮夾的束縛掉進了視野範圍,他淺淺咂嘴了一聲,「你是一個人,需要你關照的卻有九個,所以你不用道歉,」

 

「而且並非是特別優秀的人,就不需要被關心。」

 

清瀨看向王子,偶爾會覺得這個與他同系所的學弟有點棘手。

你以為他總是捧著厚厚的漫畫,弱不禁風,成天熬夜,但他對事的精準直覺與感知能力又時常提醒著清瀨他也是個不折不扣文學院的學生。他波瀾不驚,故作鎮定,「我對誰都一視同仁,你知道的。」

 

「我明白呀,所以說,」王子終於顯得有些氣虛了,「你已經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夠多了。我現在、沒有你盯著也能跑完的。」

 

身為訓練者是他分神在先,不免為自己感到失職,更甚還被看了出來,這回的一來一往是他敗了──且他終究是明白王子的言下之意的,他沒道理聽不懂。

於是清瀨腳步加速之前只是語氣帶笑地附上一句:邊跑邊說話不太好喔,而後便跑遠了,朝著他懸心的對象而去。

 

追上藏原的路程上,他還是忍不住去想王子究竟看出了多少,畢竟他只在阿走面前失態過那麼一次──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聚會那天他喝酒了,難免失了平日裡的沈著。在發現自己抽中阿走的當下他確實心底飛揚,一時之間守不住嘴角,但他藉著揉亂阿走的頭得以蒙溷了過去。

所以他還露出了什麼破綻嗎?

 

不去想了,清瀨甩甩頭,把注意力放回到藏原身上。

是狀態不好嗎?不,自從白樺湖集訓回來以後,阿走的成績一直在提升,說是狀態極佳都不算過譽。還是身子不舒服?阿走確實不耐寒冷,稍早在商店街的反應也心不在焉......清瀨突然有些擔慮,腿上發力向著正好通過終點的藏原追了過去。

「阿走,怎麼了嗎?」

「嗯?」藏原正低著頭與手上的問題奮鬥著,聽到了叫喚才茫然擡頭,「啊、灰二哥。」

但毋須等藏原回答,當清瀨看見了其腕間搖搖欲墜的計時手錶時,立刻就明白了緣由。

「壞了呀?」


「沒壞的,錶還能跑,好像是錶帶鬆脫了。」

「這樣啊,」平常一直習慣著的東西突然壞了,也難怪惹得他心猿意馬,「先拿下來吧,剩下的圈數我請葉菜妹替你掐錶。」

「好。」藏原依言取下了錶,把東西交到了清瀨手中。

動作完畢後他本該邁步繼續未完的訓練,但藏原只是楞在那,臉上表情若有所思。在清瀨試圖在他身上找出沈吟的端倪時,藏原才又有所動作,他向前一步,傾身彎腰。

面對意料之外逐漸靠近的臉,清瀨瞪圓了雙眼──

 

──謝謝你,灰二哥。

距離並不算接近地毫無分寸,但不屬於自己的那份鼻息撲在頰側的觸感仍然清晰。清瀨覺得渾身毛孔都疏通了開來,有股熾熱的暖流在那攢動翻飛,淺至髮膚,深至骨髓。

原來你想跟我道謝呀,清瀨笑了起來,又揉了揉藏原深黑色的髮絲,儘管上面因沾滿汗水而濕透他仍不以為意。

 

有些事果然還是親自確認為好,從手心傳來的體溫告訴清瀨:幸好,阿走並沒有發燒。目送後輩跑遠的他收緊了手掌,掌心的錶和空著的手都有藏原殘存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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