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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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鶴之湯返回青竹後，大夥又聚集到了雙胞胎的房間。
起初聚會的名義是要聆聽清瀨調整的訓練方針，但會議結束後大夥便心照不宣地演變成了喝酒閒聊的局面，攝取適量酒精可以暖和身子成了入冬以來飲酒最堂而皇之的藉口。
神童的老家前些日子為了慶祝大家闖入箱根正賽寄來了市面上很少見的日本酒，原本清瀨還說著這麼珍稀的酒必須留到重要的場合喝才是，但幾杯黃湯下肚後大夥倒也將這席話拋諸腦後，兀自就開了來喝。杯觥交錯之間藏原仍是十分克己地喝著剛泡好的熱茶，他捧著盛裝著熱液的杯子，暖意從陶製的容器擴散至他的指間。他的體質對冷峻的天氣特別沒輒，因此他只是低著頭，小口小口抿著杯口，熱茶從口腔食道，長驅直入滑進他的胃部，好一會兒才終於從內而外地感到溫暖了起來，令他舒了口氣。他扭扭頭，視線落在身旁不遠處、正巴著尼古前輩討酒喝的城太城次身上。
還是那麼精神啊，他心想。
相較於雙胞胎總是巴望著前輩杯中澄清的酒液，藏原對於能不能喝酒這件事其實並不很在意，長年的田徑住宿生活洗禮之下，他已經很習慣被約束。照表操課的規律作息，飲食均衡而且清淡，別說是酒精，甚至連氣泡飲料他都不怎麼碰。
同齡的青少年想方設法地做些打破常矩的事情，並為從中獲得的於事無礙的背德感而沾沾自喜，但藏原並沒有想作這些事情的欲念。千篇一律也好，一成不便也罷，方正而規矩的生活框架侷限不了他，和他的奔跑。
──你要再快一點，藏原。至今的歲月裡他算不清有多少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並非服從，他卻仍然完成了指示，並且堪稱完美。但他只是單純地還能跑得再快、再快，奔跑之中他能感受到他的股直肌繃緊卻又柔韌，催化出更逼人的速度。
賽道上強風拂面，他能聽見風的頻率，而他的心與之齊速，暢快淋漓。
就連退出了田徑隊伍一事都沒能阻攔他繼續邁開步伐，但自那之後他越是奔跑卻越感到迷惘。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頭迷失在無垠的奔馳的獸類。他狂奔，卻對何謂抵達渾然不知，他筋疲力竭，但那些隱約之中的指責罪惡期待與落空卻無一刻消停弭滅。
他一直生存在秒數量化的世界，但除卻速度之外，那裏的人又什麼都沒教會他──
但你卻要我變強。
不是要他跑地比以往都要快，不是要他盡力縮減秒數，而是要他變強。藏原看向坐在身旁的清瀨，眼裡已經沒了初見時的困惑和慍怒。因為飲酒的緣故清瀨的臉龐紅通通的，連露在高領上衣外的脖頸都泛上了紅潤的色澤，但藏原已經很明白這是他的體質緣故。與看上去很醉的外觀並不相襯的是他鮮少會喝到失去分寸的程度。
清瀨看上去心情很好，明明看見了雙胞胎偷偷喝酒卻也沒有加以阻止，甚至把眼角笑成一道好看的弧，像朗朗夜空裡的一彎弦月。他盤坐著，蜷曲著的右膝靠上自己的。城太城次的房間雖然已是青竹莊裡最大的，但嚴格說起來空間仍算不上寬敞，平時藏原與人並肩而坐時他都會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活動範圍壓縮至最小，畢竟大男人們肢體相接雖無傷大雅，卻也不是什麼很自在的事。但此刻他卻意外地沒有將腳挪開的想法。
湊巧的是清瀨似乎也沒有移動的打算。他似乎並無覺察藏原暗地的心思，正轉過頭去跟神童碰杯，不知道聊到了什麼有趣的事而笑地開懷，甚至換了個更加愜意的坐姿。
這下不只是膝，他似乎還感受到清瀨的腳背若有似無地掃過自己的身側，體溫從碰觸的地方傳了過來。溫暖的究竟是指尖捧著的茶水，抑或是清瀨的體溫，藏原說不清亦無意去深究，他攢緊了手中的杯子，將剩餘的熱茶一仰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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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說，那個交換禮物啊，我還是覺得不妥。」
酒過三巡後大家都有些許醉意，聊天的話題有些不著邊際也是足以被理解的，但倒是沒人料到阿雪竟然還糾結在這個問題點上，此話一出果不其然地引起了雙胞胎高聲的抗議。
「誒──阿雪前輩現在才想反悔！」
「已經多數贊成了，不能作罷啦！」
「我的意思不是要反悔，」城太城次的鬧騰本就是很不同凡響的，喝醉後的版本──阿雪連付諸想像都不願意，於是趕緊澄清，「我只是想捍衛參與其中的我們的權利，權利你們懂嗎？」
「......懂？」
期待他們聽懂的我絕對是太天真了。阿雪嘆了一口氣。
「說直白一點就是，你不會希望你用僅剩的零用錢，甚至為他吃了一餐泡麵、費盡千辛萬苦才準備好的禮物，到頭來卻換到一個你必須忍住沖動才不至於把它丟進回收桶、不知道該稱作垃圾還是禮物的東西吧，你們希望發生這種憾事嗎！」
這話對即將抽到你的人來說有點失禮吧，尼古聳聳肩，卻發現King也早已擱下酒杯跟著旁觀一切，他撐著臉頰，嘴邊竟也喃喃有詞著跟自己相同的想法。視線對上時兩人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也罷，會這樣做確實是阿雪的作風。何況對那對雙胞胎來說也挺奏效的不是麼？
「太可怕了！絕對不能發生！」
「阿雪前輩有什麼主意嗎！」
「阿雪的意思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想先把交換對象抽出來嗎？」
清瀨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把目光投了過來，而正如藏原稍早所想，他思緒還很清楚。
「就是這個意思。」
「......阿雪還真是一點都不想吃虧呢，看來將來會是很可靠的律師大人啊。」
「少囉嗦，你就不要被我抽到。」面對King不帶惡意的揶揄，阿雪仍很夠意思地奉還給他一個白眼與中指。
「不過我也覺得阿雪前輩的提議很好。先知道了交換對象，並且可以在這一周之間更仔細地觀察對方的喜好或是需求，感覺大家的心也會因此而更貼近呢。」姆薩一手支著已經悄悄打起盹的神童一邊說著，嘴角綻開了滿足的笑靨。每當他總是帶著善意看待一切的時候，大家尤其不捨得潑姆薩的冷水。
「那，就來作籤，然後大家抽籤吧，我去拿東西。」清瀨這麼宣布著，作勢就要起身──
但卻被藏原一個箭步按了下來。
他看見清瀨一臉困惑地回望著他，「阿走？我只是去拿個紙和剪刀。」
我好像太緊張了。但藏原並不很明白自身反應如此激烈的緣由，他的腦海只是忽然間閃過驛傳預賽那天、灰二哥在終點線外蜷著身軀的姿態──
又僅此而已。
因為我坐的位置靠門比較近一些、因為我沒喝酒所以我去取會比較快、因為你的膝蓋──
「我......我去拿。」儘管腦海裡浮現的理由有那麼多，但他還是只吐出這一句話。
「可你不知道我把東西收哪吧。」清瀨的眉垂了下來，但那表情看上去與其說是困擾，命名為溫柔才更恰如其分。
「你跟我說，下次我就記得了。」
藏原不清楚自己是帶著怎樣的表情，才讓那個始終伶牙俐齒的清瀨難得地有了幾秒的怔楞，而當他回過神的時候終究是妥協地笑了出來。
「那好吧，你隨我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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