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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見中繼區人聲鼎沸,代表各校的五彩斑斕的大旗在漫天飛雪之中隨著迎面的冷風翻飛。

 

今天的氣溫是零下一度,很冷,寒涼的空氣吸進肺裡,有種喉管都幾乎要凍傷的錯覺。石原進一張臉被水藍色的羽絨大衣包裹地嚴嚴實實,手上還抱著另外一件,讓他看上去有種小題大作的滑稽。而事實上中繼區裡與他相似的身影舉目可見,都是替自校十區選手後援的人員。

他才剛滿十九,就讀寬政大學的經濟學系,還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菜鳥一年級——雖然高三那年在高校驛傳跑出22:55、僅兩秒之差就能刷平第四區間紀錄的不凡成績實在不太符合名不見經傳的範疇,但在近年已然擠身陸上競技強豪、進而廣納了各地慕名而來的好手的寬政裡,他倒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厲害出彩的地方。

 

更何況——他抓住羽絨外套的指節忽地攥緊,復而鬆開,在零下的氣溫裡凍成怵目的白色——更了不起的人在這裡啊。他這麼想。

那名男子迎風而來,在賽道旁的準備區獨自暖著身,彷彿無懼嚴涼的寒意,在零下的氣溫裡依舊跑出一身熱汗。一身勁黑的他,是寬政大學名符其實的ACE,石原抓緊羽絨外套與毛巾匆匆迎向來人。

 

「藏原前輩!」

聲音響亮,附加一個近乎鞠成九十度的躬,長年輩分壁壘分明的田徑生活讓石原對這種必然的問候習以為常。黑髮的男子臉上因為備戰的緣故顯得格外冷毅,但在接過毛巾的同時嘴角還是微乎其微地柔和地彎了一下。

謝啦。他說。一邊調整了自己戴在左耳的、純白色的藍芽耳機。

 

石原趕忙自羽絨服口袋裡摸出手機,螢幕上正轉播著如荼如火的驛傳賽事,畫面裡奔馳疾走的金髮青年神情有些痛苦,他方才被另一校的選手追過,名落第四。

不好、被追過了。石原看著轉播,太過年輕的眉宇間簇起皺褶。

 

「城次郎前輩的腳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大礙。」

 

城次郎剛才在某個拉鋸的過彎扭了下腳踝。雖然馬上運用靈活的運動神經抓回重心,但在遙遙螢幕彼端依然看得出拐得不輕。

「嗯,」藏原湊了過來,微瞇了下眼,看著轉播畫面的眼神沉穩而銳利,「看跑姿並沒有歪斜,城次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但以防萬一,等等他跑完還是必須先去一趟醫護站——」話才剛說完,他才又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喃道,「但那傢伙肯定會拉著你衝去地鐵站吧。」

 

「就由著他吧。那傢伙對後輩肯定更無賴——但等地鐵的空檔,應急的冷敷可能還是必須先做。就有勞你了。」藏原拍了拍後輩的肩膀,「那傢伙表情看起來很痛苦是因為他本來就不太擅長下雪後潮濕的路面,論跑雪地的話城太比他拿手。」

 

「融雪後的地面濕滑,很挑戰腳踝的穩定性,除此之外在心理層面也會對選手造成壓力,我究竟該不該衝刺、衝刺了又會不會因為無法完整掌控配速導致後半失速,諸如此類的原因。城次他是偏向速度型的選手,沒辦法放開來跑所以也不太甘心吧——啊、自顧自說了這麼多,不過你高中三年都參加過高校驛傳賽,其中碰上兩次雪季你應該也很了解雪地的狀況吧。」

 

藏原前輩、難道知道我嗎?

石原聽出自己尾音裡的輕顫,但他明白並非僅是由於寒冷天候的緣故。

別開玩笑了。你是在今天之前除了繳交入社申請書那日之外沒機會跟他講過什麼話的名不見經傳的田徑社後輩,可那是任何一個你這個年紀的中長距離跑者都無一不憧憬崇拜的藏原走啊。

 

「我和灰、呃我是說、和清瀨前輩,每年都會關注高校驛傳。」

 

藏原輕咳了幾聲,顧左右而言他地掩飾著後輩其實並未聽出來的弦外之音,「話說回來,你不用擔心城次,那傢伙不會放任自己在這個狀態裡的。」況且葉菜妹妹還在看啊,城次不管怎樣也想耍帥的吧。藏原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景色依舊的鶴見中繼所讓他有種時光倒置的錯覺,彷彿他們仍在那場初次問鼎箱根的賽事裡。四年的流轉猶如過隙白駒,但城次已然不是當年那個容易忘形的毛頭小子,他自己也不再是那個活在只有速度與勝利一分黑白的世界的渾身是刺的初生之犢。

而他們都沒打算在這生命中最後一場箱根驛傳中留下丁點遺憾。

 

前輩們、關係很好呢。

石原愣愣地點點頭,才擠出一句連自己都覺得有些辭不達意的話。

 

「嗯怎麼說呢,」藏原偏過頭,「畢竟我們都認識四年了啊。」

 

 

兩人吐出的氣息化成白霧冉冉上升。

而後便是一場良久的靜默,唯獨手機屏幕與耳機裡偶因收訊不穩而顯得有些斷續的賽事播報聲。藏原披上羽絨服,不讓已經進入備戰狀態的身體冷下來。

 

「啊對了、麻煩你帶的東西帶了嗎?」

在一面做著高壓腿的拉伸動作時,藏原偏過頭問。

 

「是、帶了。」

帶是帶了。但昨天夜裡藏原鄭重其事地敲響他房門,請他幫忙帶馬克筆的用意石原還是摸不著頭緒。

藏原前輩身為隊長,又是如此穩重的性格,比起央託他帶馬克筆,不是更該確認他帶沒帶急救箱之類的必需品嗎?

 

謝謝。藏原接過馬克筆,用毛巾擦乾出汗的手心,並在左手無名指寫了一個小小的H。

 

「H」?

 

石原更困惑了。若是就簡寫的意義上來說,寫上勝利(victory )的V,或是勝利(かつ)的K好像都更直白明瞭一些。

 

他明白在開賽前大部分的選手都忌諱被叨擾,同身為選手的自己再清楚不過。

不可以多嘴、不可多管閒事,這樣太唐突也太失分寸了,你應該留給前輩足夠的沉澱空間——石原這樣告誡自己,但他幾乎是按捺不住地、小心翼翼地開口。

 

「前輩那是、幸運符或祈求勝果的符號、之類的嗎?」

 

藏原順著石原的視線,最終落在自己的左手無名指。

「嘛、要這麼說也行啦。但並不全然正確。當初他用盡全力帶著我看見頂點,讓我明白跑步的真義,所以我希望,從今而後換我帶他見識其他的頂點,我並不會向他祈求勝利,而是與他一起。與其說那是祈求勝利的符號,不如說是一個我們的關係的起點,一份屬於我跑步的初衷。」

 

「我一直都對此堅定不移,而我希望他能明白。」

藏原低下頭,指腹摩挲那塊有些發涼的皮膚,而後在強風吹拂中,搔著臉頰笑得像極了小孩。

 

石原再度愣愣地點頭。雖然好像沒怎麼聽懂,但不愧是就讀文組的前輩嗎,以為會聽到一番熱血甚至可能有些中二的求勝宣言,結果宛如聽了一段言情小說裡最誠摯的告白似的。

又是——

 

「那個、我去打個電話,」藏原出聲打斷了後輩尚未出口的疑問。在他翩然離去的前一刻,指了指石原手上的手機。

 

「——所以我說過、不必擔心吧?」

 

石原再將注意力放回轉播時才赫然聽見那位聲線平穩溫和的主播的聲音裡竟也摻進了無可抑制的激昂。

 

 

 

位於大手町的讀賣新聞報社周邊早已被湧動的人潮綿密地包圍,寬政大學畢業的一眾自成一國,心照不宣地擠在一塊取暖。

唯有清瀨灰二獨自一人自稍遠的一方緩步走來,他調整了戴在右耳的純白色藍芽耳機,對著靜默的耳機露出有些懊惱的神情。

不對啊、我記得是打開藍芽後再按連線⋯⋯可是怎麼沒有聲音啊,剛剛講電話時不是還好好的嗎。清瀨蹙起一彎眉眼,只差沒把手機拆了——不對、拆了他就裝不回來了。

 

「唷。」

清瀨聞言抬眼,岩倉雪彥把手兜在大衣口袋裡,有些漫不經心地湊過來看他的手機螢幕。

「你這是在幹嘛?」

 

「噢阿雪來得正是時候啊,我覺得這個壞了,你幫我看看。」清瀨擺出一副無辜而且束手無策的表情,他指了指耳朵上兀自靜默的藍芽耳機。

 

壞了?開什麼玩笑。岩倉雪彥這麼想。那可是BOSE的耳機,還是這一季最新性能最佳的型號。這種高級耳機給灰二這種大四才學會如何傳簡訊的電子小白三C笨蛋使用簡直是暴殄天物好嗎!

 

按這裡然後這裡啦。岩倉雪彥看不下去,一把搶過手機這邊點點那裡按按,頓時耳邊便傳來清晰的轉播播報聲。清瀨轉過頭,對岩倉豎起大拇指。

 

「喔有了!阿雪真厲害!」

 

厲害個頭啊,這連我就讀小學的妹妹都會用啊。岩倉簡直懶得吐槽。

 

「都送你這麼好的耳機了,難道阿走沒教你怎麼使用嗎?」

而且連手機都是同一個型號,沒道理阿走沒整套系統都摸索透徹再全數教給灰二的道理啊,岩倉這麼想。

 

「耳機姑且算是我送他的。還有別冤枉阿走,他教過啊,但是剛換新手機不久我還不太會用。」嘿這個音質真的很清晰啊,耳塞入耳的觸感也很舒適,難怪不便宜。清瀨不禁讚嘆起自己的送禮審美。

 

是是是、這種看似邀功實為無意識放閃的語氣給我收斂一點啊。岩倉翻了個白眼,不置可否。

雪不知何時停了,可風還是一樣凌冽。岩倉縮著脖子,一手捏著口袋裡的暖暖包,一手將手機音量再調升兩格。

 

交棒了、第三順位交棒的是寬政大學!城次郎選手最後的衝刺太精彩了,直至最後都沒讓東洋大再度反超,最後就交棒給ACE藏原走——

 

哼,城次這小子幹得好啊。岩倉吸了吸鼻子,笑了出來。

身旁的清瀨也同樣在笑。他知道他不需要多問什麼諸如你在笑什麼啊的話語,兩人邁開步伐走回同伴身邊。

 

「是說、阿走那傢伙畢業後還會跑吧?」岩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抬起手肘撞了撞身旁的人。

清瀨把外套拉鍊拉得更高,半張臉隱沒在厚實的羊毛衣領下,聲音悠悠慢慢地傳出來,聽起來悶悶的。

 

「怎麼說呢,我並沒有明確問過他的意向。」

 

「嘿——真稀奇,這麼被動可不是當年那個威脅利誘大家跑箱根的魔鬼啊。」岩倉刻意將尾音拖沓拉長,十足的調侃意味。

想起當年清瀨為了遊說他參與箱根,竟鍥而不捨地追去與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PUB(最驚悚的當然還是他竟然穿著那套土裡土氣的運動服)岩倉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清瀨彎了彎嘴角,目光飄向早已不再落雪的天空。

「我也不是一直都那麼不通情達理的啊。」

 

「你知道嗎,」清瀨抬眼望向岩倉,語氣頓了頓,「我那天無意間在阿走書桌的桌墊下發現了我所在的企業隊的入職申請書。」

噢,那不是很好嗎。岩倉聽見自己這樣說。

 

「阿走是不應該被埋沒的,他是注定要在賽道上奔馳並且發亮的存在,如果他願意,我願他給他所有我能爭取到的資源,」清瀨歛下目光,揉了揉突如其來發痠的眉心,「但他不是該屈身一隅的人——至少、不是困在這裡。」

 

 

果然、阿走這傢伙真的很厲害。岩倉摘下耳機,口袋裡的暖暖包已經失溫了,他把手抽出來,對著掌心呵氣。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啊,」清瀨低下頭,言不由衷地盯著無處安放的指尖,「身為教練,如果阿走他願意繼續跑下去,我當然會給予全力支持。我手上有不少企業隊願意提供的優渥條件的企劃書,藤岡他在的那個隊伍也還有可以薦舉的名額——」

 

「不是、我指的不是教練清瀨灰二,」岩倉打斷清瀨,並刻意將那個被對方舉之若輕的主語放得很重,「而是的意願。」

 

清瀨聳聳肩,咧開一個笑容。岩倉看著他,才冷不防看見他胸前金屬閃耀的光芒。

 

「灰二、你戴項鍊?」

 

見鬼了,裝飾品?那個大學四年裡萬年只穿成套運動服和老爺爺才穿的綠色鋪棉半纏的清瀨灰二?

當岩倉差點陷入在清瀨灰二搬來東京住的第七年、終於在人身上看到一絲穿搭審美上的進步的欣慰時,從剛才始終笑瞇瞇並且活潑地一如既往的清瀨竟難得地安靜了下來,他把項鍊藏進高領毛衣的衣領內,頰上被冷冽的風颳得通紅,但岩倉就是覺得那張臉又硬生生紅了幾分。

作為一位自始至終都對他們戀情瞭如指掌的知情人士,岩倉雪彥覺得自己似乎又不小心得知了一個新資訊。

喂喂、既然戒指都這樣如影隨形地攜帶著了,那答案不是非常清楚了嗎。岩倉這麼想,沒有問出口。

 

「不是吧阿走這傢伙、」King笑了出來,揉亂了自己今早精心梳理的油頭。

「第一了!我們!」穆薩已經哭了出來,神童忙著從背包裡掏出紙巾。

「喂喂、還太早了啦!等我們拿到第一再哭啊穆薩!」又紮起了馬尾的尼古,一把扣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後輩,但誰也不願戳破前輩早已泛紅的眼角。

「——唉、怎麼有人把破區間紀錄當成家常便飯啊JUMP雜誌確定不把阿走的故事畫成熱血漫畫嗎?」王子不知何時把漫畫收進了後背包,同樣目光炙熱地盯著手機的轉播畫面。

「灰二哥、阿雪前輩,你們兩個快過來啊,阿走有機會挑戰自己的區間紀錄!」神童對他倆招手。

 

「噢、這就過去,灰二你趕快也跟上、欸?你幹嘛啊臉這麼紅、」

 

面對岩倉雪彥的問題,清瀨一聲也沒吭,只是用冰涼的指尖搔了搔在嚴冬裡異常燒紅的臉頰。

 

真是、怎麼在這種不必要的地方偏偏這麼厚臉皮呢。他又想起了那張躺在阿走書桌桌墊底下的申請書,清瀨伸手攥緊了垂墜在鎖骨邊緣的項鍊、那枚熠熠生輝的銀白色指輪,然後邁開腳步跟上前去。

 

在清瀨灰二掐斷耳機的藍芽連線之際,耳機裡傳來的是主播激昂的播送——

 

 

而轉播畫面裡那名對著鏡頭咧開笑容的黑髮男人低下頭,將吻落在左手無名指那枚被汗水暈糊了的H字母上。

 

 

嘟嚕嘟嚕、

 

「喂。」

 

「唷。感覺怎麼樣,心情緊張嗎?」

 

「我原以為我會緊張,但意外地很平靜。」

 

「是嘛,阿走真可靠呢。」

 

耳機彼端傳來輕笑般的氣音,清瀨彷彿能看見那張日漸沉穩俊逸的臉上浮現的笑意。

「灰二哥。」

 

「嗯?」

 

「你記得嗎,頂點,」

「這次、換我帶你去頂點了。請你好好看著我——

 

 

通訊的彼端,人的尾音被拂面的強風吹得支離破碎,清瀨灰二卻什麼都聽清楚了。他的臉頰凍得幾乎沒有知覺,但在那片無法觸及的內心深處,他明白,他清楚感受,那裡大雪融盡,被那數年如一日的真摯話語軟成一片海洋。

討厭啊、天氣太冷了。害我都凍出眼淚來了。他抹掉眼角若隱若現的濕意,笑了出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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