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酒吧AU的一點後續
*酒的部分一樣請別深究
知道酒語後的阿走會怎麼做呢?
01、
清瀨領著藏原從廚房走回酒吧的外廳,兩人倒是心有靈犀似的誰也沒把手放開。
藏原的人生到現在要長不短的二十來年裡,雖然沒過談過實地的戀愛,倒從來只牽過女孩子的手。
母親的手,幼兒園裡老師要大家男生站一排女生站一排時隔壁綁了雙馬尾的小女生的手,還有就讀大學時因為拗不過同學的哀求而前去湊數的聯誼裡,某個妝容精緻,一頭長髮捲成漂漂亮亮弧度垂在胸前,還穿著荷葉邊裙擺的女孩子的手。
那回他還是被牽的那個,在他為女孩的主動與肉食感到愕然與不知所措時,他的反應換來了同學們的咬牙切齒,心有不甘地說道人長得帥真好啊。
可就從沒有過一次堪比現在要來得令他不知所措,他甚至覺得他要不趁機發出點聲音,清瀨就要聽見他噪如擂鼓的心跳聲。可他沒想到能說什麼、或該說什麼──這向來不是他的強項,如同稍早他踏入這家店時所編撰的理由是那樣蹩腳,但清瀨既沒戳破他,也沒回過頭取笑他說你的心跳好大聲啊,只是任憑他將自己的手揣在手心裡。
他掂了掂那隻手──一點也稱不上柔軟,雖說纖細、卻有與自己相去不遠的骨架,掌心上還有淺淺淡淡卻難以忽視的薄繭,可這樣的一雙手握在手裡偏偏令他心亂如麻,還有難以名狀的龐大的心悅。
他又情難自禁地把視線挪移到清瀨大大敞開的領口,對於人的毫無防備藏原心底忽地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不悅,但與其說是怒意,卻更像別種情緒──猶如兒時在無意間的探險裡覓得的秘密基地,比起大肆炫耀一番,更多的是想據為己有而不為外人所知的心情。
他於是喊住走在前頭的清瀨,並在人略帶疑惑回過身的同時,把手往人的脖頸湊了過去。
清瀨一瞬撐大了眼──可也僅只一瞬,下一秒那雙溫潤明亮的眼底甚至撐起了一點笑意,他靜靜看人替他扣上鈕扣,一顆,兩顆,連最頂端那顆都不放過,扣地嚴嚴實實的。
「......那個、因為灰二哥的領子開了。」
黑髮的青年後知後覺地紅了耳根。
藏原搔了搔頭,還替清瀨順了一把衣領,才把視線拐到一旁不敢看他,清瀨忍不住笑了起來。
02、
藏原掙扎著盥洗完畢,終於跌坐在獨身公寓一隅的彈簧床上。
他揉按著隱約脹疼的太陽穴邊暈乎乎的地想著,或許他真的醉得不輕吧,不然他怎麼會一再想起店門口小木牌上的那一行清秀的字跡,和那位與其字跡一樣清秀的酒吧老闆。
──藏原走你個醉漢,這年頭哪個年輕男人穿襯衫會把鈕扣扣到第一顆扣子啊,他對自己稍早的舉動突然感到有些懊惱,身軀往後一橫便一頭栽進鋪墊地柔軟舒適的床褥裡。
也許、明早醒來還會宿醉也說不定。
並非他自誇,但自他能飲酒以來倒是真的從未宿醉過,但那也僅只於啤酒的範疇,上酒吧還真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惦念另一個人也是。
醉意像漲潮的浪花席捲而來,幾乎要淹沒藏原的意識,整個房間都在搖晃,腦海裡清瀨灰二的笑顏也跟著搖來晃去,但載浮載沉並無法削減半分那一彎笑靨裡的美好,依舊好看地令他語塞。
他並不清楚自己最後是如何昏沉入睡的。
掌心裡,那支買來快兩年、邊角都有些磨耗了的智慧手機被他牢實地攥著,螢幕卻還亮著,成為昏暗房間裡唯一的光,而搜尋的欄位上一行「Kiss in the dark, 酒語」幾個字就鮮明地橫躺在那。
那天夜裡藏原走作了個怪夢,夢裡什麼都沒有,唯有一股溫潤甜美的櫻桃酒※香久久不散,而他難得一夜無擾,安穩地睡到了清晨。
03、
在平田彰宏一邊清洗著流理台、一邊不知道第幾次打量清瀨的時候,被盯著的人終於開了口。
「前輩,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啊,還是那張俊得令女人們心嚮神往的帥臉。滿意了嗎?」
清瀨泰然自若地聳聳肩,並不在意他故意為之的玩笑話。
「可尼古前輩看上去似乎有話想說的樣子啊。」
「看起來像那樣嗎?」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
清瀨彎了彎嘴角,倒沒繼續追問下去了,只是兀自回過身繼續手上的作業。室內暖色調的光線打亮清瀨半張側顏,又替另外半張臉蒙上陰影。
他一邊擦拭著餐具,一邊淺淺地哼歌。
──還真是不知不覺就認識這麼長一段時間了啊。
尼古替水槽仔細地抹上泡沫,低頭刷洗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又偏過頭瞥了清瀨一眼,終於也笑了出來。
「就是覺得你今天挺開心的吧!」
還會哼歌呢,看來心情不是普通地好啊。
「難道我平時看上去不開心嗎?」
「不是那個意思。但該怎麼說,總覺得今天是不一樣的。 」尼古聳了聳肩,把流理台的泡沫沖掉,白白的細密的泡沫便隨著水流逆時針轉進了排水口,「你很在意吧,那孩子?」
「看起來像那樣嗎?」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尼古頑皮地挑眉,刻意用清瀨說過的話堵他。
清瀨瞧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尼古時常會想,灰二這個人確實很適合服務業。
若問他為什麼,他大概能給出一百個理由,但最大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清瀨是個不折不扣善於隱藏的人。
他總是應對有度,就算是面臨各種語帶弦外之音的邀約,更甚有如金子那般露骨到有些下流了的搭訕他也總能完美隱藏內心的不悅,進而做到拒絕地既讓人無機可乘卻也絲毫不失禮──雖然就他一個認識多年的老友的角度來看,那樣多少都有些過份壓抑了。
但儘管如此,那張總是笑臉盈盈的臉蛋再怎麼了無破綻也終究百密一疏──至少在阿雪、或是他這種老交情面前是不管用的。
「而且,你剛剛調的是Kiss in the dark吧。」
「怎麼回事,這比阿雪願意與人併桌而坐還更稀奇呢。」
「『清瀨店長從來只在客人點酒時才調有弦外之音的酒。』──這不是連客人間都心照不宣的信條嗎?」
面對尼古的問題,清瀨卻像沒聽見似的,只是慢條斯理地將擦拭完畢的銀製餐具舉到眼前,半瞇起眼就著燈光再作一番檢查。清瀨平時雖然爽朗,也還算不拘小節,但在工作上、尤其是這種幾乎不會有客人注意到的再細緻不過的細節卻是講究到有些偏執的地步,一旦投入起來便沒完沒了。
尼古默認清瀨是有意避而不談,於是他也沒有必要窮追不捨下去。
──算了、與其有時間嘮嗑,還不如趕緊打掃然後提早下班吧,尼古隨手用褲管抹乾手上的水珠,拿起掃帚便往桌區走去。
開店前也有打掃過,只要當天的客人舉止不要太──啊、才剛這麼想,他就發現地上被隨意抖落的煙灰。桌上的煙灰缸難道是裝飾品嗎,他發出不耐的嘶聲,還是認命地彎下腰,就在他一邊咕噥著抱怨一邊清掃的同時,背後冷不防傳來木門被推開後、門鈴清脆的聲響,和清瀨低低喊他的聲音。
「吶前輩、」
「哈?」
清瀨已經去把擺放在店門口的小立牌收了進來。那是收店的最後程序。
──啊、我得趕緊掃完才行,尼古這麼想,匆匆將煙灰撢進畚箕裡。而後他聽見清瀨問他。
「我說,這一回要是真醉了,其實也無妨吧?」
尼古回過頭。
那是他頭一次看清瀨那樣笑,像一個從來不吵不鬧的孩子頭一次有了想要的玩具那般,有些靦腆,卻比什麼都要真摯。
於是他笑了出來,爽快地應聲。
「噢、那是當然啦。」
04、
這是岩倉雪彥連續第五、還是第六天?忘了,反正他也沒去細算。
但總而言之他近來每天都能在清瀨的店撞見藏原走。
阿雪任職的律師事務所與K lounge的距離很近,就算是徒步也不出五分鐘的步程,因此只要不是業務特別繁重的日子裡經常可以見他在清瀨的店裡消磨夜晚。可這藏原老弟卻也不似他這般悠哉──至少會在酒吧裡捧著手提電腦趕隔日業務報告的人藏原還是他所見第一人。看著那有些焦頭爛額的側臉,阿雪甚至都想說句,「要真這麼忙碌的話,為什麼還堅持每天都來呢?」
但答案自然是不言可喻的。
他是喜歡捉弄小年輕,但還沒那麼不識相。
可每天夜裡他看人因為顧慮清瀨忙碌,連正經的聊天都沒能聊上幾句,倒是用熾熱的目光幾乎要將清瀨給盯出洞來,連他一個看熱鬧心態的旁觀者都不免為年輕人的笨拙感到憐憫。更甚者清瀨還隨之起舞,不稍主動點就算了,還總趁客人散了個大半的時候才替藏原調Kiss in the dark。
──連暗示都墨墨跡跡的,這叫人怎麼開竅嘛。
而待藏原終於按下存檔鍵並且闔上電腦時,店裡終於又只剩他和阿雪兩個客人。他輕閉雙眼,用手指揉按了眉心。
阿雪看向他,「怎麼?不急著趕終電嗎?」
這話倒是他替清瀨開口的。
前幾日裡,大抵到這個時間點清瀨都會提醒藏原。
藏原的住處離這並不算太遠,但再怎麼樣也是必須搭地鐵的路程。
有那麼幾次藏原都囁嚅著其實他再待晚一點也沒事,大不了用走的回去,可清瀨卻還是給他調了Kiss in the dark,然後笑盈盈地提醒他喝完差不多也該趕車了。
「......明天是休息日,所以不用趕也沒關係的。」藏原低低地說著。
然而明明是在回答阿雪的問題,卻更像是對著清瀨所言,「而且我還有話想對灰二哥說。」
阿雪挑了挑眉。
──喔小夥子終於、也總算有所行動了嗎?
可清瀨到底不是省油的燈,面對藏原的注視,他依然是那樣波瀾不驚的神情,只是不疾不徐地對著手上的酒杯哈氣,還特別悉心擦拭,好一會兒才抬眼看藏原。
「阿走很急嗎?」
「誒?」
「不急的話阿走下次來店裡再說也行吧?」
「雖然不是多緊急,但、也不能說是不急......」
天真如藏原,怕是怎樣也沒料到清瀨會這麼說,自己反倒像是意欲嚇人不成反被逮個正著的孩子,方才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氣勢頃刻間就弱了一大截,說起話還磕磕絆絆了起來。
──魔鬼不愧是魔鬼,都這種時候還有餘裕逗人玩,阿雪不禁在心裡替藏原喊苦,但就在他這麼想的同時,身體向來轉得比腦袋快的藏原就突然碰的一聲站了起來,力道之猛還險些要將酒杯碰倒,幸虧阿雪眼明手快一把穩住了,但聲響之大,吧檯裡的尼古和清瀨還是不免嚇了一跳。
然後他們三個人六隻眼睛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看著藏原朝吧檯內走去。
「阿走?」
人來到清瀨面前,他才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是否逗人逗過頭了。
「阿走?」
他又試探性地喊了藏原的名字,卻依舊不得回應,清瀨稍微擔心了起來。
就算酒量再好的人也會有狀況差的時候,清瀨以為藏原是醉了不舒服,於是他頓時便將捉弄人的事拋諸腦後,伸手就要碰藏原的臉。
可一雙手卻在眼前被攔截,藏原一把扣緊清瀨,猛一回身就往店門口匆匆而去。
「阿走?!」
「阿走等等我把杯子放下、」
「你怎麼、走慢點啊!」
門被應聲推開,伴隨著清脆且零碎的門鈴聲,在嘎然闔上的那一刻,眼睜睜看著藏原把清瀨打包外帶的阿雪才愣愣地開口。
「調酒師被外帶了......所以今天是不是要提早閉店?」
尼古歪過頭,聳了聳肩。
05、
清瀨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藏原回過身來。
街上很暗,只有遠處的路燈以及昏暗的月光,但藏原一雙漆黑的眼瞳在夜裏卻很明亮。
「生氣了?」清瀨把語氣放得又輕又軟。
好吧,他承認是有些捉弄得過分......但要不是因為他厚著臉皮暗示過那麼多次,可阿走卻宛若木頭人似的一點行動也沒有,讓他幾乎要以為那一晚的救場只是過眼雲煙,他也不會想使壞心眼的啊。
但眼下這個狀況......還是先哄再說。
藏原倒是沒有正面回應他,卻是鬆開對清瀨手腕的桎梏,改而將那雙手捧在手心,躊躇了一會兒,才一字一句說地斟酌,有著千思萬慮後的認真。
他說,我要告訴你答案。
清瀨聞言一愣,而後便笑了起來,轉而將指尖嵌入藏原的指縫之間,手腕一個反轉,十根手指便緊緊相扣。
他甚至能感受到藏原微微汗濕的手心。
然後清瀨說,我洗耳恭聽。
起初那還稱不上是一個吻,充其量只是兩片唇瓣的溫熱交疊,清瀨半瞇起眼,眼前就是藏原顫動的眼睫。
清瀨覺得眼前這個人的衝動和青澀都可愛,可愛到他幾乎就要笑了出來,他甚至還能分神,思考是否要由自己來採取主動。
但他卻是多慮了,青年隨即便加深了這個吻,他撬開清瀨疏於防備的齒列,舌頭便長驅直入舔過他溫暖的上顎,強勢地追逐他的軟舌,清瀨有些吃驚,下意識想後退,卻被藏原扣緊了後腦勺退無可退。
年輕人果然有超乎尋常的肺活量,儘管吻技毫無章法,氣息卻依然綿長,出乎意料壓倒性的強勢讓清瀨喘不過氣,腦袋幾乎要軟成一灘水窪。
而當藏原終於戀戀不捨離開清瀨的唇瓣時,他只能依在藏原肩上低低的喘氣。
然後他才聽見藏原輕輕落下的低語。
「答案......是這個嗎?」
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對著眼前這名掛著無辜眼神、可惡又可愛的男人,清瀨只是把拳頭軟軟地搥在他的胸膛。
「......這個問題真這麼難、難到你要花上將近一週的時間才找到答案?」
──雖然、這答案很是可愛,可他還是想聽聽藏原讓他久等的理由。藏原被他盯地支吾了起來。
「我那天晚上就上網查了......可是我怕我會錯意,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我觀察了一下。」
觀察?清瀨差點就要噗哧笑了出來,但藏原的表情實在認真地可愛,他終究是忍住了,於是他接著問了下去。
「所以阿走觀察到了什麼了?」
「第二天裡,有位小姐點了這杯酒請鄰桌的男士......看上去相談甚歡的樣子,最後他們一起離席了。」
「還有呢?」清瀨接著問,藏原偏過頭想了一下。
「還有一天......有一對情侶。」
「啊、那對說來慶祝交往周年的?」
「是的。他們也點了這杯酒。」
藏原說著說著,竟後知後覺地臉紅了起來。
──區區一句酒語便害羞地手足無措,方才明明就臉不紅氣不喘吻地那樣強勢呢,清瀨忍不住竊笑。
雖然藏原的反應看上去確實已經明白Kiss in the dark的意涵了,可要是沒完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就不叫清瀨灰二,於是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他是個過分的大人。
「可是阿走只答對了一半噢。」
「咦?」
「阿走不是也看到了嗎?那對情侶點的酒。」
「唔、」
「難道阿走是吻了就跑、不負責任的渣男嗎?我好傷心呀──」
藏原的臉因為他加油添醋的話語頓時又紅了幾分,還一路延燒至耳根,像是下一秒就要過度負載的主機,清瀨覺得心情愉快極了,手指沿著人下巴脖頸一路滑到藏原的胸前,一把解鬆了他的領帶。
藏原只是愣愣地由著他,好一會兒才擠出了一句話。
「......我會負責。」
「你怎麼負責?」
「那......在一起?」
清瀨滿意地笑了起來,一手扯著領帶的一端,輕輕一拉便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縮減至零。
然後他才用帶笑的尾音輕快地說了一聲:「正確答案。」
06、
岩倉雪彥坐在吧檯邊上,慢條斯理地從煙盒裡掏出一根薄荷菸,銜在嘴邊然後點燃。
他從方才便接受了無數道帶媚的目光。
身為一個男人,能成為女士們注目禮的焦點自然是對自身魅力的肯定與讚揚,可惜比起被狩獵,他更喜歡主動出擊多一些——不過這都不打緊,依目前的情況看來有遠比自身艷遇更令阿雪感興趣的事。
「灰二啊託你的福,我今天倒成了女士們的箭靶了。」
阿雪每次光臨K lounge,第一杯酒都會是純粹的威士忌,因此清瀨早已心領神會地替他雕琢起冰球來,細碎的冰屑噴飛在空氣中,在酒吧暖黃的光線下折射出一閃一閃的晶芒。
「這是哪的話,我們大律師阿雪本來就很受歡迎了吧。」清瀨淺淺地勾了勾嘴角,將酒杯推移到阿雪面前的舉動優雅依舊。
阿雪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不正面迎擊才是眼下最佳解──瞟了阿雪一眼清瀨得到這個結論,於是轉身取過雪克杯繼續調製下一杯飲品。
三份高登琴酒,一份伏特加,佐上半份Kina lillet※,一分不差,清瀨舉起雪克杯便俐落地搖振起來,冰塊和酒液翻攪的聲音清脆響亮。
「你少噁心了別皮笑肉不笑地誇我,我會認為你圖謀不軌。」
「損你不行,誇你也有意見,阿雪還真難搞。」
「是是、我就是難搞。」
嘴上是這樣說,阿雪倒是一點也不來氣,兀自翹著二郎腿一邊優雅地吐出一縷白煙。
吧檯的位置是他的專屬,他的一方天地,因為這個位置不僅方便與清瀨和尼古寒喧對談,更能耳聽八方——
因此他當然沒漏聽桌區幾名女子語帶憤恨的嚶嚶碎語。
實在有趣。
「......那是吻痕吧?」
「妳說什麼?」
「我說、清瀨老闆脖子上的痕跡。」
嗯哼、當然是吻痕,都還隱約能看見牙印子呢難道還能是蚊子叮的不成?
阿雪淺淺地哼了一聲,低頭啜了一口酒,威士忌的辛辣自喉間擴散開來,他果然還是喜歡這種醇厚的口感。
美酒,佐上關於老友的、那無傷大雅的八卦,隔岸觀火的樂趣簡直一大享受。
「誒——騙人的吧!分明幾乎沒看過他和哪個女人多寒暄過幾句的怎麼能突然就明草有主了!」
「別慌呀姊妹們,難說只是一晌貪歡?」
「得了吧,你瞧瞧我們這幾個都旁敲側擊攻略過幾次,哪次不是被他彬彬有禮地推拒掉了。別說一晌,連一刻歡都貪不著。」
「怕不是個手段極高的年上女人。」
──錯了錯了,對方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年下來著。
至於手段嘛、大概是不由分說便替灰二擋酒的氣魄,和......遲鈍?
阿雪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就想說一句,先不管他是真的被拿下了還是純粹一夜縱情,這到底是哪來的丫頭那樣野,哪裡不好留痕跡偏偏就把吻痕留在襯衫領子掩也掩不住的地方?」
阿雪又抽一口菸,讓淡淡的薄荷香氣若有似無地浸潤他的肺部。
野的話倒是說中了,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堂而皇之地留下痕跡這點還真有幾分狼在標記領地的意味,雖然罪魁禍首本人可能只是憑著本能、並沒想這麼多。
不過嘛──
「可不是丫頭啊、」
阿雪刻意揚起了點音量,果真換來了女子們疑惑的目光。得到預期之中的反應他終於揚起笑臉,一手把抽了半根的菸給捻熄,一邊瞟向身旁一張臉紅透了、下一秒彷彿就要把頭給鑽進地底的年輕男人。
「你說是嗎?藏原老弟。」
看著人拳頭再攥緊下去,西裝褲大概就要被他給硬生生攥出個破洞來,藏原繃著臉略帶忿忿地看向阿雪,一張嘴開闔了半天還是沒挑到反擊的字句,終究垮下臉來悶悶地說,「......請別再說了。」
阿雪簡直愉快極了,仰著臉把剩下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別用喝廉價啤酒的喝法在酒吧裡喝酒啦,大律師。」尼古撇著嘴吐槽阿雪,一邊將紅酒醋澆淋在番茄莫札瑞拉起司冷盤上,但阿雪似乎玩心大起,還逕自拿了叉子就對尼古的料理下手。
「誰叫談戀愛的年輕人逗起來這麼好玩──」
「別欺負他啊,阿雪。」從方才便一直老神在在的清瀨終於也笑了出聲,還沒忍住伸手揉了藏原的頭一把。
他取來了一顆檸檬,隨手就削下一片果皮,將之扭轉成漩渦狀便輕巧地點綴在杯口,上下瞧了幾眼後才終於滿意地將酒推到藏原面前。
「這是您要的Vesper,特務※先生。」
澄明的酒液裡有細細碎碎的冰屑在旋轉晃蕩。
藏原端起酒杯湊近一嗅,檸檬皮清新微苦的淡雅餘韻就冷不防竄進鼻腔,果真不負Vesper之名,他低頭啜了一口,微苦微澀的基調和過往幾天夜裡清瀨給自己調的Kiss in the dark是截然不同的酒系,他淺淺地皺了下眉。
「苦了點吧,」清瀨捧著臉看他,眼底有很深的笑意,「誰叫阿走想耍帥呢。」
「我才沒有。」
......被猜中了,藏原略感不滿地鼓起嘴,但一雙眼睛還是直直盯著清瀨。
這種時候不能把眼神移開,不然就又輸了。
「那請問、這位才沒有想耍帥的特務先生,」清瀨笑開了來,眼底的笑意彷彿下一秒就要溢出,他傾身向前,目光流轉滿是誘人的挑釁。燈光投射在他的臉龐,一扇纖長的眼睫就在眼下形成一小塊陰影,一睜一眨都正好搔在藏原心裡。
他不禁分神想起昨夜,清瀨被他吻地喘不來氣的時候,一雙宛若水做的眼睛也是這樣一睜一眨的。
「知道這杯Vesper的意涵嗎?」
藏原挑著眉回望清瀨。這人又是一副小瞧了自己的樣子。
沒錯,在這之前他確實一無所知,僅僅是憑著一股氣勢就踏了進來。可一週過去後,他到底有些長進。
他朝清瀨勾勾手指,清瀨以為他想咬耳朵,便依了他,把臉湊得更近。
藏原卻一把扳過清瀨的下顎,在那張不饒人的嘴唇上不輕不重地吻了一下,而後卻又若無其事地離開,徒留下有些楞怔的清瀨。終於贏了一次,藏原舔了舔嘴角,笑了。
「龐德用來把妹,我用來把你。我答對了嗎?」
──Vesper是苦了點,但配上清瀨的話是恰到好處。
End.
※Kiss in the dark以櫻桃白蘭地為基底
※酒譜取自007系列電影《Casino royale》James bond台詞:''Three measures of Gordon's; one of vodka; half a measure of Kina Lillet. Shake it over ice, and add a thin slice of lemon peel.''
※因此灰二所言特務一詞便是在逗點了龐德酒單、企圖耍帥的阿走
但阿走這次是有備而來的,嗯嗯嗯 (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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